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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中国代购, 老外的眼都绿了

改革开放这四十年间,在市场经济的刺激之下,一个个小人物涌进商海——俗称“下海”。在这群人中,不乏当年被冠以“投机倒把”的倒爷,他们从世界各地,四面八方运来商品,让这片经济尚未腾飞的土地首次领略到了“进口商品”。

从倒爷线下售卖,再到朋友圈代购,中国人用了20年时间,将“daigou”变成了英文单词。更加直观的感受是,几乎每个使用微信的人,朋友圈里都会有占据屏幕的代购人,代购也潜移默化地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仅仅几年时间,马云将线上消费做得风生水起,而马化腾为普通人提供的社交平台,也成为了一片商务蓝海。但是随着这种现象级的消费链条逐渐饱和,蓝海变红,海外代购已经不再是成就金钱的载体。

于是,少部分人将眼光瞄准了海外市场,倚靠着“中国制造”,像《圣经》中的摩西一样,劈开了国外的红海,用国货的灯火照亮了国外的黑夜。

姗姗大学毕业之后,选择了去印度攻读硕士。在姗姗的父母看来,印度求学有很多优势,一是英语的教学环境很好,尽管印度人的英语说得不怎么样。二是印度的学历在西方国家是被认可的,因为是英联邦国家的原因,以后想从这里转道到其它国家深造也会提供一些便利。

以上这些话,都是父母当年跟她“洗脑”的时候说的,彼时的姗姗一句都没听进去,在姗姗的印象里,印度脏乱差,犯罪率高,觉得父母是想牺牲她的选择来完成他们期望中“别人家的孩子”的意愿。而另一方面是,姗姗已经不想再继续读书,她清楚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般,哪怕是去印度这样可以在留学上谈谈“性价比”的国家, 她也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了。

部分照片由受访者提供,下同

最终她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导火索的她爸爸的一句“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其实姗姗从小到大被人夸赞最多的地方就是“懂事”。“懂事”对姗姗来说,意味着放弃自己的真实想法来委屈齐全,她受够了,但是一想到天天在家面对父母的愁眉苦脸,莫不如远走他乡,落个清静。

到了新德里之后,她发现这个国度跟她印象中的一样,也不一样。学习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儿,反而一个想做生意的种子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不到半年时间,她认识了一个对她人生有转机的老师—施维塔教授。

施维塔教授年近50,家境优渥,笃信印度佛教,她非常喜欢姗姗这个来自邻国的漂亮女孩,称她是自己年轻时最希望长成的模样,也可能在这个年纪仍然追求时尚的缘故,施维塔教授希望姗姗能“传授”她一些中国人对审美的理解,还经常想她寻求购买旗袍、苏绣等中国特色物品的帮助。

两人越来越熟悉,聊得越来越多,施维塔教授也逐渐发现这个姑娘似乎因为家庭拮据的缘故产生了商业野心,在施维塔教授的提议和帮助下,她们共同在新德里租了一间很小的商铺,起初是卖一些旗袍和苏绣,因为货源稀少,所以生意很差,这让姗姗心凉了一大截,又不能什么都指望施维塔教授,于是她开始联系身边的中国留学生,把不穿的衣服和包放到自己店里卖,她抽取一部分利润,就这样把“直营店”变成了一家二手店。

二手店的初衷只是想能维持个房租,没想到生意却意外地好,印度人发现,这些“二手包”里有不少大牌,却只要大牌的百分之一的价格。还有一些背了两到三年的中国品牌包,价格低不说,而且质量、款式都特别吸引她们,就这样,二手店又变成了一家“实体代购”店。2016 年末,姗姗将那家小店铺转租了出去,专心做线上代购,此时,她已经 有了一个价值近 50 万的微信朋友圈。

F=《男人装》 姗=姗姗

F:你现在还生你爸妈非要送你去印度留学的气吗?

姗: (笑)生啊,我现在能更有底气生气了,不能以结果来肯定过程,当然我爸妈底气更足,总说要不是他们有远见我怎么能做成“跨国生意”。

F:你卖包的生意里,好像有一个你不太能说明的灰色地带。

姗: 你是说卖假包吧?我承认,代购生意能做起来,的确是沾了假名牌的光,我也不想做“我不干也有人干”的狡辩,卖假包的确让我赚了不少钱,但是我现在的客户群体更喜欢中国牌子,我也在极力推广我们的自主品牌。

F:那你现在还卖大牌吗?

姗: 卖,但是我只卖真的,我在北京上海联合了几个买手店,我在朋友圈发布产品信息,保证是真的,但是我会加一部分价格。

F:你说你朋友圈价值50万?夸张了吗?

姗: 实话实说,我有点儿谦虚了,微信的每次闪动对我来说都是真金白银。我当初也没想到能靠着代购实现财务自由。

F:你每天要花多长时间在网络上?

姗: 最少10个小时吧,我也发展了一些下线,生意越来越难做,市场越来越乱,最闹心的事情就是买到假货,不过我很理解,因为这块“虚荣”的蛋糕,不可能只被几个人吃掉。

F:有没有想过离开这行,做点别的?

姗: 想过啊,但是我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那么多客户,不只是经济上的不舍得,也有点情感上的不舍得,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电影《我不是药神》,我总觉得我离开了,会有奸商出来骗他们,莫名有种责任感。

F:你在不也照样左右不了那些卖假货的吗?

姗: 我存在的意义是告诉我的客户,不要迷信大牌,中国制造业一样。第二点就是然他们知道跟我一样讲良心的卖家也是存在的。

F:你跟施维塔教授现在关系怎么样?

姗: 非常好,不是小好,是大好,像母子一样,她很有钱,完全不需要我来帮助什么,反而是我迷茫的时候寻求她的帮助多一点。

F:她喜欢国产包吗?

姗: 喜欢,现在她出席重大场合都用中国产的包,还经常帮我带生意呢。感谢国家,感谢施维塔教授。

F:你这觉悟能让你走得更远。

姗:谢谢。

山东男孩尤尤,毕业之后北漂了2年,在某门户网站做体育板块的新闻记者,彼时的他,月薪2000元,房租900元,灯火通明的北京跟他毫无关系,因为他住的隔间连窗子都没有。

他22岁生日时,前女友送了她一个 iPhone 6。他用iPhone 6 听的第一首歌,是汪峰的《北京北京》。“我们在这儿祈祷,我们在这儿迷惘,我们在这儿活着也在这儿失去。” 他听着这句笑着流出了眼泪。笑是因为他觉得日子总有期盼,哭是因为,他跟不上北漂的节奏,没有多余的钱买礼物给女朋友,也不曾跟家人诉一声苦。

一年之后,公司与国外的体育转播市场达成战略合作,尤尤 面临着新的困境和选择。要么继续在国内做实习生,要么去非洲从事体育转播的工作。其实还有个选择,但是主管没说, 就是卷铺盖走人。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尤尤选择了只身前往非洲,也因为这个决定跟女朋友分了手,在这之前,他除了山东和北京,没去过第三个地方。

到了坦桑尼亚之后,虽说环境是破旧的,但生活却是崭新的,在国内亦步亦趋的他,却在国外顺风顺水,应了那句“树挪死,人挪活。”结交了新的朋友,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商机——他发现非洲对手机的消费底子非常薄,甚至很少有人跟他一样使用苹果手机,这也难怪,这个在温饱线上徘徊的地区,别说“苹果”,就算是智能手机都很少。于是他开了新的尝试, 将二手的国产手机卖给当地人。

经过一年的尝试, 他打通了一个渠道,将国内淘汰掉的手机,代购到坦桑尼亚,从开始的“以销定产” 渐演变成现在的不应求。

F=《男人装》 尤=裘尤尤

F:现在已经不用再打工了吧?

尤:不用了,第二年我就辞职了,办好了工作签证,能待上一段时间。

F:你每个月要代购多少部手机到坦桑尼亚?数量没有限制吗?

尤:不少,但是也不算多,尤其是我卖这种手机,既不是5000元以上的,也不是未拆封的,一次带个十个八个的没问题,而且我现在也不用自己跑来跑去了,有专门的人帮忙做这一块业务。

F:非洲兄弟们为什么愿意买咱们淘汰的手机?

尤:以前的国产机主打的功能,可以说完美贴合非洲市场。非洲晚上没有路灯,国产手机的手电功能能发挥很大用处,这个在国内完全不会被考虑的因素在非洲却可以说是主打。其次就是国产手机的电量,超级耐用,你让他们使用那种一天一充电的手机反而是麻烦。再者就是我自己悟出一个小窍门,非洲人喜欢听着手机的音乐跳舞,所以凡是购买我手机的客人,我都赠送给他一幅耳机,无论是蓝牙的、线控的、包头的、挂耳的,你随便挑,爱占便宜这件事儿在非洲可有说道了。

F:我懂了其中的道理,那智能机就没有市场了吗?

尤:当然有市场,只不过我没市场……非洲最大的智能手机市场也是我们国内的品牌,叫Techno(传音),目前是超过三星,霸占整个非洲市场的品牌,它的前身大家应该很熟悉,叫波导。

F:那么厉害,国内没怎么听说过呢?

尤:当然了,人家只做非洲市场,它做出了黑肤色的美颜模式,对爱美的非洲女孩是个极大的吸引。

F:看来女孩真是没有不爱自拍的啊。

尤:是的。对于智能手机,我现在也有自己的营销模式。因为我所处地区的文盲比较多,而且比较懒,想推广智能机,就要开启一个“订制服务”。

F:我没听错吧?这个“订制”指的是?

尤:是根据不同用户的爱好来安装不同的App。喜欢玩游戏的,我给你安装个愤怒的小鸟、水果忍者。有点儿消费能力的就安装上jumia,类似咱的淘宝。

F:有消费能力还买二手机?

尤:哎,这国情不一样,你不能用咱们的思维来思考,那样你可赚不到钱。

F:当地人会用中国的APP吗?

尤:不用,人家都用Facebook和Instagram,说了你也上不去。别问了。

F:……

湖南女孩罐子,在北京某大学学习物流专业,在学期的第四年,到德国多特蒙德进修。德国人严谨的工业体系和奔放的性格领她着迷。天生内向的罐子,被德国人感染到喜欢上了足球,是多特蒙德队的忠实观众,在当地的足球粉丝俱乐部,他结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

两个人的文化与生活差异不但没有不合适,反而异常地合拍,她随着男朋友周游了欧洲列国,也随着多特蒙德队走遍了欧洲各地的球场和酒吧,开心是一方面,但是仍然有一个无法快速改变的习惯,那就是饮食习惯。

从小吃着“重口”食品的罐子,到了德国很久也吃不惯当地的菜,哪怕见识了西班牙、意大利、法国所谓的世界美食,在她心里,湖南常德当地的小吃仍然是她美食金字塔尖儿的不二瑰宝。

价值9000元的往返机票让罐子望而却步,她只能让家人在一定要邮寄东西的时候,随着包裹里掺杂一她最喜欢的香酥仔排、麻辣鸡翅、鸡爪之类的小吃。当她的男朋友第一次见到这来自这古老东方的食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食品中蕴含着多大的神秘力量,但是,当他第一口吃到湖南小吃的时候,那股辣劲儿也没能阻挡住他的瞪得滴流圆的双眼,他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鸡翅竟然活生生地撬开了欧洲铁汉新世界的大门,还顺便摧毁了他过往对美食的认知。

见识了湖南小吃的美味之后,罐子和他的男友觉得可以在球迷俱乐部内部推广一下,如果成了,就小范围售卖,如果不成,就当请大家吃饭。于是托关系给家里的妈妈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几天之后,10几斤零食如期而至。第二天多特蒙德队客场对战法兰克福,罐子和男朋友约了球迷朋友在经常光顾的酒馆里,分发了这些鸡脆骨、鸡翅膀等各式各样的零食,当天的比赛精彩纷呈,酒馆里的德国酒鬼们就着这些从未尝过的下酒美食,喝了个酩酊大醉。

从那之后,酒馆的老板提出愿意购进罐子的家乡零食,成为了她们第一个零售商,也因为那场胜利,附近的球迷把这些零食誉为“Zum Glück Essen”,是“幸运的食物”的意思。目前罐子的零食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

F=《男人装》 罐=罐子

F:现在每个月能卖出去多少斤零食?

罐:上千斤吧,最低不少于700斤。

F:这么大批量的零食过得去海关吗?

罐:食品在德国属于敏感类物品,查的特别严,而且经常石沉大海,刚开始的时候我吃过不少亏,2KG之内就280块钱,超出500g再加75块,国内25块钱一包的鸡翅,到德国得卖到100多才有利润,没办法,德国是DHL的老家,EMS进来还有扣税,好在最近有不少快递公司开通了食品专线。

F:你这属于赶上好政策了。

罐:的确是,商业清关和税率低这两部分就很实在,也让我卖的东西有合理的价格。

F:除了让德国友人吃上了湖南美食,你还给他们做过什么好吃的?

罐:撸串儿。不过不是正宗的,我只是用咱们习惯的烤串儿方式招待他们,很神奇,德国人对吃好像都没什么挑剔的,我做什么他们都夸我。

F:他们那么爱喝啤酒,下酒菜真的匮乏吗?

罐:德国人把啤酒当饮料喝,我们喝饮料的时候也不会专门买个吃的配着饮料喝吧?但是我卖的这种辣辣的食物,能大大刺激他们的食欲,让啤酒喝得更畅快,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吃,我还挺心疼他们的。

F:现在还有人管你的零食叫“幸运食物”吗?

罐:有啊,德国球迷挺好笑的,只要赢了比赛,一切让他们觉得顺心的东西都叫做幸运物品,不过输球了也不会乱发泄,谁的球队能一直赢下去啊。

F: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罐:不用下一步了,已经着手在当地生产这些视频了,毕竟很多东西家里就能做,不用非从国内购进了,这样一来利润空间就很大了。

F:那为什么不早下手呢?

罐:因为很多调料德国没有,还是需要从国内邮。

F:对了,你是学物流专业的,这些知识你全用上了吧?

罐:不瞒你说,书本上的知识……算了,用上了。

F:理论引导实践,实践充实理论。

罐:你说的对,有机会请你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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